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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河畔的金柳
    　是斜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翻譯

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賞析

1928年《志摩的詩》再版，原來收錄的18首被他刪得只剩下《沙揚娜拉》一首，被刪去的天然也包羅《再會吧康橋》在內。目下當今他真的要走了，並且走得如斯完全：“萬國翻譯社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全部兒一副品格清高瘦骨如柴的樣子！但誰能說得清，在這一閃即逝的衣袖揮舞過後，留下的事實是真正的蕭灑潇灑，照舊底子上的失望無奈呢？詩人盡管“在詩思、詩藝上沒有越出19世紀英國浪漫派的雷池一步”，但他究竟不是一個19世紀的英國浪漫派詩人。從詩歌美學的角度看，可以說是萬變不離其宗。這個水坑隨即合攏。
 
但是這倒是詩人正在“道別”（再別）的！這一行為因此而具有了遠遠超越特定事件本身的意義。因此，在他的“輕輕的”往來來往中，實有著被隱去的繁重和苦悶；皮相的寧靜平和之下，是某中偉大的心理反差：他越是試圖把康橋詩化成一塊淨土，就越是意識到實際的混濁卑汙；反過來，他越是體驗過實際的渾濁卑汙，這曾經寄寓過詩人幻想的康橋就越是顯得春節無瑕，像詩一樣遙不行及翻譯不但是第一節的“西天的雲彩”，第二節那“斜陽”中的“波光”、第三節那“在水底招搖”的“青荇”，也都帶著某種亦真亦幻、似真還幻的空迷色采翻譯及至第四節，詩人對這一點的表現更是到了掉臂常理的水平翻譯他決然否定“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而“是天上虹”，是“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他所“告辭”的究竟是實際中的康橋，仍是夢幻中的康橋，已再清楚不過了。
 
還應留意到第一節中一處小小的悖謬。他不是在告辭地輿上的康橋，而是在辭別他理想中的一方淨土！二、三兩節的意象（“金柳”、“新娘”、“豔影”、“青荇”、“招搖|”、“柔波”）根基上都是女性的；所表示的感受（“激蕩”、“甘做一條水草”）也都是女性所激起的感受；如果說在徐志摩的大部份詩作中都或明或暗地明滅著一個女性的倩影的話，那麼，這裡濃烈的女性意味卻分歧於《沙揚娜拉》中那種刻骨的溫柔，又分歧於《雪花的快樂》中那種依戀的斷魂，更分歧於《別擰我，疼》中那種肉麻的兒女私情；她要廣漠、深厚和神聖很多！一方面，她和浪漫主義把女性作為天然的集中象征予以禮贊、膜拜的遍及偏向相一致，另一方面，又以康橋的人文特點為背景，經由過程蕩人靈魂的彼此交融、涵詠（在第二節中，是“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泛動”，第三節則倒過來，“在康橋的柔波裡，/我甘做一條水草”），暗示出她對於詩人生命的爆發、人格的構成曾起過的催生作用，及其在他精力糊口中不成替換，乃至至高無上的地位。“漫”者，無目標也；“溯”者，逆流而行也；夢中人執著於夢，是企望在某種出神狀況中抵達遙遠的過去（這使我們更有理由相信該詩是一首追思之作）；而這類抵達的企望，恰好和詩中顯示的“道別”場景構成了某種與所說的心理反差相呼應的矛盾反諷。胡適曾為他歸納綜合出“愛”、“自由”和“美”的“單純信仰”；卞之琳師長教師認為這“難免從空到空”，來由是“他的思想，雜是有名的，變也是明顯的，他師事過梁啟超，請教過羅素，景仰過列寧，服氣過羅蘭，結識過泰戈爾，等等，他搬弄過柏拉圖、盧梭、尼采等等，雜而又雜，變來變去，都不足為奇”（《〈徐志摩詩選〉序》翻譯這或許從一方面注釋了他何故會引起那麼多爭議的原因。前人已多有說明注解，此處不贅。1922年回國，曾寫有《再會吧康橋》一詩，收入1925年頭版的《志摩的詩》集中。一樣尋求“建築美”，聞一多所提倡的難免機械呆板，而徐志摩則應用得對照靈動。特別是看到了聞一多謹慎的新詩格律嘗試，詩人已經“省悟”到“本身的野性”，並深受影響，加倍致力於創作中的情勢因素。《再別康橋》是他1928年第二次旅歐歸途中寫的（原詩詳見本刊第48頁）。“笙簫”所激發的悲苦、傷感和無可何如流露了詩人一直試圖遮蓋，乃至著意回避的真實心緒，從而把“今晚的康橋”化為一片緘默沉靜。而假如“自由”和“美”確切是浪漫主義詩學的兩個核心範圍的話，胡適的歸納綜合應該說還是不無事理的翻譯
 
這就為解讀《再別康橋》供給了一個獨特的視角翻譯英國浪漫主義對自由和美的尋求集中體現為對天然的強烈而真摯的愛（有興趣的讀者無妨參讀勃蘭克斯《十九世紀文學主流》第5卷有關章節）；而在徐志摩的筆下，人工的，或說人文薈萃的康橋首先被天然化了翻譯它不再是那個曾使他的“生命受了一種偉鼎力量的震撼，什麼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頭間散作繽紛的花雨”的康橋，而化成了一個金柳在波光裡搖曳的康橋，一個“沉澱著彩虹似的夢”的康橋，一個煥發著奇異的天然魅力的康橋。
 
第五節中忽然呈現了“尋夢”的急促一問，這是刹時清醒的詩人對一直沉醉在夢幻中的另外一個本身發出的詰難。第一節末句利用了“西天的雲彩”這一奇麗而空幻的借喻。這背後有許多未經道出的東西，需以互文的目光與1922年首別康橋歸國後寫的那些詩參看。凡是道別的姿態是揮手，但詩人卻說“萬國翻譯社輕輕的招手”。依照一種非常糟的解讀法，這是因為詩人在康橋只度過了一年，時候很短，仍是個陌生人，誰都不認識，拜別時也不曾轟動了誰。那仿佛是錯亂的“輕輕的招手”也是以顯得通情達理——“我”其實是在和那明知已逝向遙遠，卻又滿心想挽留，乃至截獲的過去（夢）打號召呢！以下“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更是一廂甘心的夢中夢、幻中幻了。從詩題“再別”和詩中“尋夢”一問看，仿佛是去過；但“再別”和“尋夢”的體例有多種：可經由故地重遊，亦可經過追憶翻譯作為讀者，卻是寧願他沒有再去過；在追思中“尋夢”較之實地“尋夢”總要多一層夢幻色彩；而本已告別過一次康橋，又在追思中“再別”一次，不是顯得更有詩意嗎？遺憾的是手頭沒有第一版《志摩的詩》，否則將《再會吧康橋》和《再別康橋》兩相對比，會是很有趣的。值得一提的是這首詩在建行上的斟酌。1921年，詩人出於對哲學巨匠羅素的仰慕，抛卻了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唾手可得的博士學位，轉道來此。《再別康橋》的建行兩行間以二字之距參差開來，就有著視覺上造成某種和詩的語境相一致的趑趄徜徉的意味翻譯而近似的斟酌在其他也重視“建築美”的詩人那裡是很少見到的翻譯
 
 （選自唐曉渡《中外現代詩名篇細讀》，重慶出書社1998年版翻譯）

當時顛末了1926年北京《晨報》對詩的形式問題的評論辯論。他此次旅歐是否又去過康橋不得而知。遭到詰難的夢中之人不光不願覺悟，反而更趨沉迷，要“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翻譯“漫溯”一詞很成心味。所有這些意象在現實中都和康橋所傍的康（劍）河有關，但詩人從眾多可能的意象中獨標出這些天然意象以作為康橋的表征，卻不可能不深藏著一種奇特的美學旨趣。夢到此刻，不醒也得醒了——不管是真實的康橋，照舊詩化的康橋，不管是把它意味為自然，照樣把它意味為夢鄉，所有這些都與詩人的實際沒有太大的關系，都被歸結到必需“道別”這一嚴格的事實上來。原想做羅素的弟子，不果；遂經人保舉，在劍橋大學旁聽一年。這類影響多屬“消極的”似不客觀，恰好相反，他原先的“野性”卻是在“鐐銬”的約束下被逼出了某種“靈性”。從詩藝的角度斟酌，這虛幻的凱旋場景正是詩人刻意制造的感情上的“假飛騰”翻譯欲抑先揚，臻於極峰才能摔得平實翻譯現實上，經過了“尋夢”的一問，誰都明白，這“星輝斑斕裡”的“放歌”是唱不出，也弗成能唱出的了翻譯
 
“星輝”的意象在這裡具有兩重的指向翻譯一方面它承襲了夢鄉，並把它接引到加倍縱深的所在；另外一方面它使開首殘暴的傍晚場景暗轉到黑夜，在微溫的柔情中滲進了絲絲冷峻的寒意翻譯待到第六節詩人明言“我不克不及放歌/暗暗是分袂的笙簫”時，那種虛幻的幻滅感已經沛但是出了。
 
徐志摩在新詩史上是一個頗多爭議的人物。詩人的意圖是不是兼而有之？（在精力上，康橋或可視為他暗暗承認的怙恃之邦？）至少這是他居心留下的一處可供咀嚼的含糊：循著這種失態，聰明的讀者能從外面的清純中還原出背後的紊亂。
 
詩的第一節前三行連用了三個“輕輕的”。卞之琳師長教師不無讪笑地指出：“回國的他的抱負主義，（照舊主義！），所謂要詩化生涯，在現實面前固然會碰鼻翻譯碰鼻是好事，他的深度近視眼裡也沒有能避開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人世疾苦”。說這是在借用“雲彩”的來去無痕、了無牽掛來反襯詩人此刻難言的迷戀和惆悵，當然不無事理，但生怕也是只及其一，不及其二。從末節以“悄悄”呼應開首的“輕輕”，以造成整體上回環的結果，和“不帶走一片雲彩”句看，詩人的心情比平常想象的要寧靜平和很多；即便說到迷戀和惆悵，也不宜過於就事論事。這類錯亂只可能在兩種情況下發生：一是在幼兒身上，一是在夢中。另外一方面，不管他若何“雜而又雜，變來變去”，“他的詩思、詩藝幾乎沒有越出19世紀英國浪漫派雷池一步”（同上），大概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它像淩空突降的凶猛一擊，把漣漪蕩漾的夢幻水面打出了一個沉坑，使我們在一瞥中看見了水底的堅固實際。

 
 　　　　　　　　　　亦幻亦真，似幻還真
     　　　　　　　　　　　　　　　　——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唐曉渡
 
    
康橋（Cambridge），又譯“劍橋”，是英格蘭的一座城市翻譯著名的劍橋大學就坐落在這裡。他畢竟要回到20世紀20年月末的中國翻譯
 
徐志摩的創作在說話上對新詩的進獻，這首詩是一個典範。這位解讀者似乎忘掉了，詩人在哥倫比亞大學所呆的時候比在康橋也刹那長不了多少，那麼為什麼產生出類似的情緒，乃至沒有在他的創作中留下一點痕跡呢？進一步說，假設詩人使用如此強化的筆法，只是為了交卸或凸起這麼一個簡單的事實的話，那麼他也太不懂得愛護保重筆墨了翻譯
 
撇開詩人當初去康橋的念頭遺痕非論，這三個“輕輕的”也足以表達了某種近乎聖潔的心情，且帶有顯明的夢幻感。

”（《追悼徐志摩》）果真如斯，那麼詩人在康河濱的徘徊，不正是這類追尋的一個縮影嗎？
   
徐志摩是主張藝術的詩的。這類主客觀合一的傑作既是高手偶得，也是千錘百煉之功；第5、6節，詩人翻出了一層新的意境。胡適嘗言：“他的人生觀真是一種‘純真信仰’，這裡面只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瀟灑地來，又瀟灑地走。揮一揮衣袖，抖落的是什麼？已毋須贅言。他夢想這三個抱負的前提可以或許彙合在一個人生裡，這是他的‘純真崇奉’。
   
第1節寫久違的學子作別母校時的萬千離愁。他乃至說：“……懂得了詩的生命是在它的內在的音節（Internal　
rhythm）的道理，我們才能體會到詩的真的趣味；非論思想如何高尚，情感如何熱烈，
翻譯公司得拿來澈底的‘音樂化’（那就是詩化），才能獲得詩的熟悉，……”（《詩刊放假》）。11月6日，在歸程的南中國海上，他吟成了這首傳世之作翻譯
這首詩最初刊登在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上，後收入《猛虎集》。七節詩錯落有致地佈列，韻律在其中徐行徐行地鋪展，頗有些“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詩人氣宇翻譯可以說，正體現了徐志摩的詩美主張翻譯
                                                    
                                                  　　　　　　　　　　　  （王川）

1928年，詩人故地重遊。可以說，“康橋情結”貫穿在徐志摩平生的詩文中；而《再別康橋》無疑是個中最有名的一篇。反觀這首《再別康橋》：全詩共七節，每節四行，每行兩頓或三頓，不拘一格而又法式嚴謹，韻式上嚴守二、四押韻，頓挫抑揚，朗朗上口翻譯這優美的節拍象漣漪般泛動開來，既是虔誠的學子尋夢的跫音，又契合著詩人感情的潮起潮落，有一種奇特的審美快感。連用三個“輕輕的”，使我們恍如感觸感染
到詩人踮著足尖，象一股清風一樣來了，又悄無聲息地蕩去；而那至深的情絲，竟在招手之間，幻成了“西天的雲彩翻譯”第2節至第6節，描寫詩人在康河裡泛舟尋夢翻譯披著夕照的金柳，軟泥上的青荇，樹蔭下的水潭，逐一映入眼底翻譯兩個暗喻用得頗為精到：第一個將“河畔的金柳”果敢地想象為“夕陽中的新娘”，使無生命的景語，化作有生命的活物，溫潤可兒；第二個是將清亮的潭水疑作“天上虹”，被浮藻揉碎之後，竟變了“彩虹似的夢”翻譯正是在乎亂情迷之間，詩人如莊周夢蝶，物我兩志，直感覺“波光裡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並甘心在康河的柔波裡，做一條招搖的水草。他的一生的歴史，只是他追求這個純真崇奉的實現的歴史。既然在康橋涅槃過一次，又何須帶走一片雲彩呢？全詩一氣呵成，蕩氣回腸，是對徐志摩“詩化人生”的最好的描寫。他深崇聞一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詩學主張，而
尤重音樂美。借用“夢／尋夢”，“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放歌，／但萬國翻譯社不克不及放歌”，“夏蟲也為萬國翻譯社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四個疊句，將全詩推向飛騰，正如康河之水，一波三折！而他在青草更青處，星輝斑斕裡跣足放歌的狂態終未成績，此時的沉默而無言，又勝過多少情語啊！最後一節以三個“暗暗的”與首闕回環對應。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注：寫於1928年11月6日，初載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署名徐志摩。因此他後來曾滿懷深情地說：“萬國翻譯社的眼是康橋教萬國翻譯社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1920年10月—1922年8月，詩人曾遊學於此。正是康河的水，開啟了詩人的性靈，叫醒了久蜇在貳心中的詩人的天命。
康橋時期是徐志摩一生的轉折點。詩人在《猛虎集·敘文》中曾自陳道：在24歲以前，他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抽煙與文化》）

 
康橋，即英國有名的劍橋大學地點地。

 再別康橋
   
    輕輕的萬國翻譯社走了，
    　正如萬國翻譯社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道別西天的雲彩翻譯

    但萬國翻譯社不克不及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萬國翻譯社緘默，
    　緘默是今晚的康橋！

    十一月六日    　　

    那樹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裡，
    　我甘願甯可做一條水草